九月的第一个星期六，我从很拥挤的黄花机场出来，热气马上就包围了上来。令我诧异的不是长沙的热，而是长沙的的哥，因为，与出租车司机的笑容一起抵达的，除了一种奇怪的口音以外，还有那副更加奇怪的牙齿。那是一副褐黑的牙齿，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烟垢，在明亮的阳光下反射着紫釉般的光泽，衬着那热情敦厚的笑容，透着一种神秘，这种神秘远比他操持的浓重长沙方言还要难懂。

　　这就是长沙的牙齿，与一种热带植物的果实息息相关的牙齿，而这种果实就是槟榔。

　　我在湘潭、株洲等地见到过大量这样的牙齿，在常德、怀化和湘西州等湖湘属地同样存在着这种我无法理解的光泽。因此，这种牙齿属于湖南，这种牙齿属于湖南的男人，这种牙齿更属于远足到这里的槟榔。这样的汉语连接起来之后，就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奇怪：槟榔这种生长在热带季风雨林中的植物，距湖南最近的生长地也在千里之外，它怎么与湖南结下这么深厚的机缘呢？

　　虽然网络上的一些资料显示槟榔是清朝顺治年间引入湖南的，但是真是假还需要专家们漫长复杂的考证。但一种不争的事实摆在公众面前，就是它在湖南已经成为经济现象、社会现象和文化现象，它用一种生活习惯的方式进入人们的视野，同时也成就了一批大大小小的富翁，那些耳熟能详的“糊涂味”、“胖哥”、“王爷”等槟榔品牌已成了湖南的一种象征，成为湖南经济的一部分。

　　不管是朋友相约还是家庭聚会，甚至连办公室、会议桌这些正式的场合，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它与长沙人常态的见面会客时的递烟、握手，与会议桌上的茶具、水果一起，成为一种待客礼遇。那种刺激的感觉与辣椒一起，紧紧地咬住人们的味觉神经，让人深深陷入幻境一般的世界里，让你耳热心跳，让你欲罢不能。

　　我还在想着另外一个问题：广东毗邻海南，为什么广东人却没有吃槟榔干果的习惯？如果单单从爱吃辣的角度来解释，说槟榔可以驱湿祛寒，但同样爱吃辣椒的江西、湖北、四川、重庆等地的人为什么不这样钟爱槟榔？

　　无疑，湖南人是敢为人先的。一切新鲜的、前卫的事物，湖南人都敢于尝试，敢于实验，这已是不争的史实，所谓“一部近代史，半部湘人成”，真的不是夸大其辞。站在这个观点上看湖南的槟榔现象，也就不足为奇了。所以，再回过头来看长沙的那些槟榔牙齿，你就陡生出些许的亲切，甚至还有几分的敬意。说这些话其实并不是鼓励每一个男人都拥有这样的一副牙齿，毕竟在这种牙齿的后面，还有很多因槟榔产生的问题，包括随地乱吐、包括牙齿及口腔疾病，也包括因这种习惯产生的社会问题。

　　我们无法丢掉这种牙齿，但至少可以改变它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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