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一直能清晰地感觉到存在于我和秦之间的差异。 
    甚至于他对我的误解，提到误解，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只不过，他对我某些做法并不能认同，我有时候会下意识地隐瞒自己的一些事情，这让他觉得我很不坦诚。 
    这些事情在我看来，是无足轻重的，而他知道了却未必让我舒服。 
    我在很多时候，是希望自己有足够的个人空间。 
    我一直维持这个心灵空间，没有人可以涉足，这里是我灵魂的栖息。 
    或许射手座的人，都有一点这样的空间，因为我们都爱自由多些。 
    秦既不喜欢我的这种隐私，也不喜欢我对他的关注。 
    我有一次闲暇时，在网络上敲击了他的名字。查到一串与他相关的信息，这让我觉得很有趣，因为这些信息都是我不知道的部分。而他在知道我的查询之后，表现得很是恼怒。 
    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想他大概觉得我是故意调查他，这让他心里不舒服吧！可我觉得自己很冤枉，因为我是无意的。 
    如果我解释给他听了，他心里仍有芥蒂，我也没办法。 
    很多时候，我只愿说一次，说得多了，自己都觉得没必要，也厌烦。 
    当我和秦之间彼此有些误解、又有些不了解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感情又遭遇一场冰雹。与其说是我们的感情受到打击，倒不如说他对我的感觉又退了一步。 
    秦是学医的人，他的生活圈子里的朋友大多数都是医生，或者跟医疗事业沾边。认识他，到接触他，接受他的圈子，我并没觉得自己太累，或者像他说的那样不自在。因为，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哪怕你只跟他坐在一起，心里就会甜甜的。 
    医生圈子里的朋友聊天，并不谈工作，白天他们接触太多病人，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专心致志，热情放松。其实，我挺喜欢他们的状态。 
    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有个优点：就是能很快适应一个新的环境。 
    所以，我觉得自己在他的朋友圈里，并没有无所适足的感觉。 
    而他第一次见我的朋友，却成了******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 
    我的朋友小鱼从杭州出差回来，我们几个朋友要聚一下，为她接风。同时，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给我们朋友圈子中的两个好朋友搓合一下，希望他们能成为男女朋友的关系。 
    我的计划里其实并没想这么早带秦见我的朋友，尤其是小鱼这个圈子的朋友。我是一个广泛交际的人，还有其他的不少朋友圈子。而这个圈子的朋友都是文人墨客，平时的君子之交。秦是一个比较贪玩且贪杯的人，从这两点上看，他都不适合去接触我这个朋友圈子。 
    可是，当他知道我晚上要和朋友聚会时，表现得很诚恳且坚持。 
    他半开玩笑地说：我不会给你丢人，我会尽量不引起他们注意。 
    最终，我还是没有狠下心拒绝他。 
    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我们俩的出场果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身上来。 
    他的出场，引来朋友们的频频发问，对他表现出很大兴趣。 
    这种场合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让我们俩都有些尴尬，和无所适从，而他表现得尤其明显。 
    除了对他频繁发问，朋友们就开始天南海北地聊起来了。我朋友们的话题一向非常广泛：从文学到历史，从地理到政治。音乐艺术，唐诗宋词，无所不包。若在平日，我也会兴致勃勃地侃起来。 
    可是，我看见秦的模样，我就知道我真是犯了一件大错。 
    后来，秦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坐在那儿，插不上嘴。 
    我看出他的窘迫，所以，比预期尽早地结束了聚会，和他先走一步。 
    我心里后悔不迭，我觉得自己这么早领他见我的朋友本身就是不对的。因为，我们的关系到目前为止，也只能算是朋友关系，在没进一步确定之前，是不该认识太多彼此的朋友。 
    如果领他认识朋友，也应该认识一些通俗一点的，偏偏我找了最雅的一群人，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虽然已经了解他会不开心，但是，他说的话还是让我再度吃惊。 
    秦说：我觉得你真该好好想一想，我们好像真的不太合适。你的朋友圈子让我觉得很陌生，我的朋友圈子你大概也不舒服吧！ 
    我极力掩饰住自己的不悦，我说：没什么，他们只是我一个朋友圈子，别的朋友圈子不是这样的，你别太在意。 
    秦听完淡然一笑，未置可否。 
    我则心情跌落谷底，我预感自己再也看不到明天绚丽灿烂的朝阳。 
    六 
    如果说：和秦的相遇，只是人生路途中一次美丽的邂逅，我得承认，我为这次邂逅动心。 
    如果说：和秦的交错，只是两叶浮萍在水中的一次交会，我得承认，我为这次交会期待。 
    如果说：和秦的纠缠，只是穿越时空延续前生江南的旧恋，我得承认，我为这次纠缠等了五百年。 
    而五百年后的落幕，是我所始料未及的一个结局。 
    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是五一大假过后。 
    古人有太多形容久违后的名言。 
    情人之间有“小别胜新婚”，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有“望眼欲穿，望穿秋水”。这么多美好的词汇，其实，只是想形容一种久别后的心境。 
    七日之别，说短不短。虽有短信传情，细语叮咛，但总是不能与相见那一刻媲美。 
    我返回这个城市的第一晚，就打了电话给他，我控制不住自己那么热烈、那么急切想见到他的欲望。 
    第一次，为思念而心动。 
    他身后背景嘈杂，正在饭店里和同学聚会。 
    我掩饰自己想见他的渴望，说：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做什么而已。 
    秦说：你过来吧，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 
    他的语调让我心里有些安慰，似乎见面不全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说：会不会不方便，影响你们同学聚会的气氛。 
    秦说：不会的，你过来吧！ 
    我雀跃的审视自己，换了两套衣服，都不是很满意，生恐哪个地方一不小心，给他的同学留下不好的印象，或者让他生气。 
    等我到达饭店门口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略有些不耐烦。 
    我知道他是因为等得久了，有些不高兴。 
    可是，作为女人，去见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去收拾得光鲜一点，尤其还要见这个男人的朋友，她是一定要以时间打底，收拾的漂漂亮亮。 
    如果女人放弃为男人打扮的那一天，她一定已经不在乎他或者完全拥有他了。 
    三男二女的同学聚会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同学聚会基本都是一样的，肆无忌惮地嘻嘻哈哈。甚至于开着一些半真半假的玩笑，相互挑逗着上学时产生的若有似无的情愫。可能同学之间的聚会永远都是这样，聊一些曾经的话题，再添一点暧昧的介于朋友与情人之间的气氛。 
    记得有一句留传很广的俗语叫：没事开开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 
    由此可见，同学聚会实质是为年少的感情做以续集，有很多家庭甚至为此付出外遇的代价。 
    秦的同学聚会当中，只有一个男人已经结婚，其他的都是未婚，所以谈不到什么道德准线，他们彼此都是毫无约束的、自由的一群。 
    而一个叫玲玲的女生，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的性格看上去活泼开朗、热情大方，口口声声地叫着我：宝贝！ 
    我很不习惯有人这样称呼我，即使是父母，顶多只是叫我“宝宝”，她的称呼让我有一点反感。可我还是保持着矜持的笑容，哪怕是她肆无忌惮地搂着我，我也没有挣脱，虽然我非常讨厌别人近距离的与我接触。 
    因为，我说过，我是一个喜欢在任何场合都给别人留有余地的人。 
    我觉得，这是与生俱来的一种礼貌。 
    他们不停地点着啤酒，喝了一瓶又一瓶。玲玲喝了很多，并且不停地灌着三位男士，包括秦。 
    秦不肯喝玲玲的劝酒时，玲玲拉住他的手，会硬灌下去。 
    我心里有一点不舒服，但觉得这是同学聚会，闹一点也很正常。 
    我只是有点后悔进入这个场合，好像打扰了别人的聚会气氛。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吃完饭，我以为可以有了单独和秦相处的时间。 
    谁知道，玲玲居然提议去KTV继续喝酒唱歌，另外两位男士和秦都没有反对，准备欣然前往。我对秦推辞身体不舒服，不想过去。可秦被玲玲缠得无法脱身，没空应付我的话，我又不能不辞而别，无奈之下我只有上了车，一起去了KTV。 
    到了KTV之后，大家各自点了几首歌开唱。 
    唱了几首之后，他们三三两两地聊起来，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秦被玲玲缠得左一杯右一杯地喝下去，不能挣脱。 
    我与玲玲的目光相撞，看见她颇有深意地对我笑了一下。 
    我不愿意去细细体会她眼波中的含意，对于女人来说，我们都是敏感的动物，有些暗涌，有些暖昧，不需要掰开看，也会明白。 
    我点了几支歌，自故自地唱起来，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回头看见秦和玲玲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秦坐到我的身边。 
    秦说：你不要生气，她对你不能构成任何威胁。 
    我笑了笑，说：什么威胁，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呀？ 
    秦说：其实，我上学的时候，我们班的女生，十个有八个喜欢我。 
    他说话的态度，让我觉得他正在洋洋得意。 
    我对他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秦摸了摸我的头，这是我最喜欢的动作。 
    这个动作多多少少让我消失了心里的不快，我理解他所说，毕竟他不能特别直接地推开玲玲，让一个女孩子太难堪。 
    我倒了一杯酒，想和秦一饮相思之情。 
    秦低下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喝多了，今晚你愿意陪我吗？ 
    还是上次一样的话，一样的承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轻信。 
    我犹豫的时候，秦很不悦地说：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想勉强你。 
    在我还没准备好答案的时候，玲玲像一条蛇一样，缠到了秦的身上。之所以说她像蛇，******不是贬义，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在公众场合，会像玲玲一样，毫不客气地坐在男人的大腿上，用手绕住秦的脖子成360度，跟他轻声细语。
看着秦的样子，没有一丝拒绝的意味，倒像是有些香玉满怀的消魂享受。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一点点地涨红，甚至于拿着茶杯的手都在一直地颤，我努力想控制住自己的手指，可是它仍然很不听话地让我泄尽心事。 
    如果我再年轻五岁，我一定会很任性把这一杯水尽情洒在玲玲的脸上。然后，走过去满含无辜歉意地说声“对不起”。 
    可我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再也不是一个冲动的小女生。 
    我用最短的时间拨通了一个朋友的电话，然后向秦找了个借口回家。 
    秦还是问了我答案，说：你想好没有？一会我给你打电话？ 
    我都能感觉到自己血液里的冷调，我说：不用了。再说吧。 
    秦将我送到出租车上的时候，我低下头，对他说：喝完了早点回家，到家给我打个电话。别随随便便就跟人家上床。 
    秦也在我耳边低语：放心吧，要上床也用不着现在，早就上了。 
    司机开车的时候，我的心情仍然是恶劣到极点。到了我家的楼下，我没有上楼，我突然很想淋淋天上飘下的细雨，想找回一种久违的感觉，同时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大约是过了很久，一个多小时左右，我全身已经湿得很透，像落汤鸡一样，头发一绺一绺地粘在脸上、背上，只有嘴里呼出的一点热气。 
    我知道一个女孩子是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可是现在，我需要淋雨，因为我觉得很茫然，我一直以为，秦和我的喜欢应该是相互的，即便他喜欢我不是很深，他仍然应该是喜欢着我的。可他今晚的表现，将我的想法击得粉碎。他明明知道他的举动，会伤害我，可他还是任由玲玲摆布，一点躲避她的意思都没有。我想不明白，他难道不担心这种态度，会伤害自己喜欢的人吗？ 
    除非，他不喜欢我。 
    也许是冷雨浇醒了我头脑中的狂热，我试着去理智地分析自己和他的点点滴滴，甚至包括他近日越来越少的电话和短信。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好像落到水泥地面，冰凉一片。 
    结束了我的自虐式淋雨，大约已在一个小时之后。 
    我回到家中，洗了个热水澡，像猫一样地蜷缩在床上，等他的电话。 
    我一分一秒地数着，除了不断地喷嚏声，电话无声无息。 
    在凌晨十二点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到达了心里承受的底限。 
    虽然，我才刚刚接受完一场心雨的洗礼，能理智地分析我和他的状态。可是，这只代表我能够理智面对，并不代表我已经能从心里上放开他。 
    我想：任何一个女人都明白，当感情走到某一步的时候，心已经不受你的控制，你就像是一只风筝在飘，而风筝的线却系在他的手上，你的起伏高下全随他的心意转动了。 
    秦就是这样一个胜利者，他控制了我们感情的节奏，他占据了我所有的心房，他拥有了恋爱的全部主动权。 
    而我，则只能抱着风筝的悲哀心境在等待他的电话。 
    直到底限，我终于忍不住拨了他的电话号码，悦耳的彩铃里一次次传出我最爱的那首《江南》，可是那个承诺过我、一定会陪我去江南的男人却迟迟不接电话。
没来由地一种恐惧感涌上心头，女人天生是直觉的动物。 
    彩铃停下来，传来一个懒散的女声：谁呀？秦在洗澡呢，等一会吧。 
    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凝固。 
    我知道玲玲是故意的，秦存有我的手机号码，她不会不知道我是谁。 
    我也知道玲玲说的是真实的，因为我听见若隐若闻的水声。 
    不知道隔了多久，我只是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当秦的声音响起时，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对不起。 
    他还说：这样也好，其实我早就觉得彼此不合适，大家做朋友或许更好些。 
    我在脑海里快速地搜索着，很想搜索出一个词汇，一个可以表达出我全部思想的词汇，一个可以让他记住一辈子的词汇，一个可以刺痛他坚硬内心的词汇。 
    可是，我没有找到。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在棉花上飘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秦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没有那种感觉。 
    在我快接近歇斯底里的时候，思路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我说：既然没感觉，为什么你会在我们见面的第一天，你的同学和我的朋友还在杭州出差时候，你一遍一遍地发短信问她们关于我的情况？那个时候你难道不喜欢我吗？难道对我也没有感觉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真话可能会伤人。 
    我说：不会有什么比现在更伤人了。 
    秦缓缓地说：那是朋友间的一个游戏。 
    看过无数次三流电视剧的对白，可是在生活中亲历一次的感受，我想更会让一个女人终身难忘。

    认识牙医整整两个月， 
    参加过他三次朋友的聚会， 
    和他吃过一碗方便面， 
    用心给他做过一次便当， 
    送过他一张叫做《编号89757》的CD。 
    他给我堵过一颗坏牙， 
    接过我三次加班， 
    陪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聊过天。 
    痛苦是万恶之源，而牙病偏偏在最痛苦的时候复发了，痛上加痛。 
    我选择拔牙，不仅是为了更好地遗忘，也是为了更好地记忆。 
    因为：真相背后有不能承受之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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