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免费旅游

是被关在酒店上“课”

叶老伯今年86岁，家住市区八仙楼小区。

叶老伯说，让他买药的是一名中年女子，自称姓王，听口音是东北人。“10来年前我们就认识了，好像也是在一次买保健品的时候。”

这10来年，女子王某很是“热心”，时不时上叶老伯家嘘寒问暖。“她说在温州一家保健品公司当经理，经常到我家介绍最新的保健品，叫我买。”叶老伯这样说。

“以前，我几千元、几千元地买，买来的药到底有没有作用，我也不知道。反正，她（指王某）都说作用很好的。”

叶老伯称，今年4月底，王某找到他，声称是回馈老客户，有两个前往江苏“免费旅游”的福利名额，“当时她说这两个名额是她特意从公司里争取过来的，留给我和我老伴的。”

“我膝盖骨质增生，走路不方便，不想出门。”叶老伯说，一开始，他婉拒了王某的邀请，可是王某反复劝说叶老伯，并表示连轮椅、接送的轿车都安排妥当了，还承诺全程为叶老伯推轮椅。叶老伯夫妇就同意了。

叶老伯说，出发时他发现，除了他夫妇俩，还有10多位温州老人同行，王某的保健品公司包了一辆车把老人们送到了江苏一家酒店。

“到了江苏，就是让我们坐在酒店里一直开会。有一位教授来上课，介绍他们保健品的功效。教授说，他们的保健品是******给***************的，对许多疾病都有******……”叶老伯回忆，现场足有100多名老人，大多来自浙江、江苏、上海等地。

买下360瓶“******药”

花了13万多元

“教授”上课后，接下来就是让大家买药。包括王某在内的众多推销员，开始向各自负责的老人极力推销“教授”所讲的“******药”。

“起初，我不想买。但是，一路上出行、吃住都是免费的，有些不好意思，就决定适当买一些。”叶老伯如是说。

见叶老伯要买，可没买多，王某哪肯罢休。叶老伯称，当时王某就劝他，说这位“教授”非常权威，还到现场上课，“机会很难得，应该抓住机会多买一些。”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竟然稀里糊涂同意了。”叶老伯说，最后他们买下了360瓶“******药丸”，装了满满四个大袋子。这么多药，总共13.88万元，叶老伯先支付了5万元。剩余8.88万元，双方约定叶老伯要在今年8月份付清。

叶老伯称，同去的温州老人或多或少都买了药，“有些人买的比我还要多。”

服药两个月无效果

“教授”所留手机是空号

叶老伯说，他和老伴坚持吃了两个来月的“******药”，竟然一点见好的效果都没有。“可能还有副作用，我老伴晚上还是失眠，我的膝盖比之前更不好了。”

对于药效，叶老伯说，买药的时候，他曾提出怀疑，当时那个“教授”还给他手写了一份“承诺书”。“承诺书”这样写道：承若（诺），6-7个月复查检测结果，不明显剩药全额退款。“承诺书”上还有“教授”的签名和手机号。

几天前，叶老伯尝试电话联系这名“教授”，却发现“教授”在“承诺书”上留下的手机号竟然是空号。

6月27日，记者在叶老伯家中见到了这360瓶“************药”，其中包括240瓶寿百星牌爱康胶囊、120瓶今诺同牌晶尔胶囊。

记者发现，这些药没有说明书、没有包装盒，只用一个个塑料瓶装着。两个多月时间，叶老伯夫妇已经吃了30多瓶。

记者从国家食药总局官网查询得知，这两款药丸均为太原市晋康源生物工程有限公司出产的保健食品，上面注明不能替代药物。爱康胶囊的功能为：抗突变、免疫调节。晶尔胶囊的功能是：辅助降血压、辅助降血脂。

“根本不对啊，我的病是前列腺炎和骨质增生，我老伴是睡眠差、肠胃不好。怎么会给我们功效毫无关联的保健食品呢？”得知买的“******药”是保健食品后，叶老伯意识到上当了。

推销员辩称按疗程服药

才见效并拒绝退货

知道上当受骗，6月27日，叶老伯联系王某，协商退药。当天下午，王某和一男子来到叶老伯家，记者以叶老伯亲属身份，陪同叶老伯与对方交涉。

“这个药我们夫妻俩吃到现在一点效果都没有，身体都差掉了。”一见王某，叶老伯就直接说明情况。

“这个药有很多中药成分，你吃了这么久，气色明显好多了，到底有没有效果，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说。”王某说。

“我们都查过了，你这个药是吃高血压、高血脂的，对我们怎么会有效果？”叶老伯反驳。

“我跟你说啊，一个药品它可以有很多种功效。国家有规定，不许夸大宣传，说明书里不会写出所有功效。”王某这样辩解。

王某坚称要持续吃药七八个月疗程后才能见效，随后拒绝退货。

推销员始终不肯说出公司具体地址

推销员突然变卦

当晚上门收药

白天交涉，王某表态不能退药。谁知到了当天晚上，王某突然赶到叶老伯家，带走230多瓶药。

“她怀疑你的身份了，也害怕我去投诉，所以才来拿药。”叶老伯告诉记者，王某清点带走了230多瓶药，说欠着的8.88万元就不要付了，“可是我这边还有95瓶没吃的，价值3万多元呢，她就是不肯退。”

当晚，王某再三向叶老伯强调，说她第二天要出差了，让叶老伯亲戚（指记者）不要去找她了。

叶老伯所住的八仙楼小区一物业工作人员说，该小区老年业主较多，经常会有保健品公司人员上门推销。“好多都是熟面孔了，逢年过节会给一些老人送粽子、月饼之类的礼物，然后隔三差五给老人带各种保健品。”

物业工作人员介绍，常去叶老伯家拜访的就有好几拨人，“我有时候遇见就会拦下，说陌生人不能随便进，但她们会打电话给老人，我们就没法阻止了。”

鹿城市监介入调查此事

王某向叶老伯推销药品时，曾留下名片。根据名片显示，王某所在的是一家名为“天奇健康家园”的保健品公司，公司地址位于市区水心百花苑小区某幢1楼。

为此，记者前往百花苑小区探访，发现该地址是普通民房，周围邻居称该地址没有开过保健品店。

6月28日，记者以叶老伯亲戚的身份联系王某，要求上门确认她公司的经营资质。

“我不在温州，8万多元不是都退了么，还要怎么样？”电话中，王某这样说。

“已付的5万元，也应该退的，我们要再商量下……”记者坚持要去她公司，但均遭到拒绝。“你找不到的，等我什么时候回来了再说吧。”说完，对方挂掉电话。

据悉，叶老伯的子女在国外，买药的事情他一直没敢告诉他们，“孩子如果知道我们被骗，他们会担心的。”叶老伯说，以后他不会再让推销员进家门了，希望相关部门能尽快查处这些保健品机构，别让其他人再上当受骗。

29日，记者将叶老伯的遭遇反馈给鹿城市监部门。鹿城市监部门就此开展调查。

张晓芬老家在吉林，嫁到温州多年。在康盛健康生活馆时，她月入过万，如今在家里做小生意，“现在钱虽然赚得不多，但心里踏实，那种骗人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看到了温都的“保健品欺诈”系列报道后，张晓芬决定站出来，揭露王某等人的推销套路，让老人们不再受骗。

去年6月，张晓芬通过招聘信息，在市区蛟翔巷的康盛健康生活馆找了份保健品推销员的工作。温都此前报道的叶老伯就是被这家店的经理王某带至江苏，买回13.88万元“******药”。

张晓芬说，王某是黑龙江牡丹江人。作为一名保健品推销员，张晓芬最初的任务不是卖东西，而是不断地去拜访老人。

入职后，王某经常带着张晓芬，挨家挨户地去看望老人，给他们送蔬菜、鸡蛋、驱蚊手环之类的小礼物，然后拉拉家常。“她忙的时候就让我一个人去，要我多去看望老人，慢慢拉近和老人的关系，让老人信任我们。”张晓芬说，多的时候她一天要走十来家。王某检验她工作成效的标准是：举办推销活动时能不能请得动老人，老人愿不愿意掏钱。

上门送礼、陪聊并不简单，其中暗藏门道。王某给张晓芬提了两个要求。“**个是不能被老人子女发现，每次上门前都要打电话确认只有老人在家才能去，免得被对方子女识破套路。”张晓芬说，第二个是聊天内容要围绕老人感兴趣的话题，起初******不能涉及卖产品，以防老人警觉。等到时机成熟，他们才会以免费健康讲座等名义吸引老人到举办活动的店内或者酒店，借机推销保健品。

张晓芬在向记者讲述保健品推销黑幕

张晓芬入职后不久，王某在蛟翔巷的店内组织了一场“讲座”，邀请了二十多位老人。“请了一名讲师来介绍一种名叫‘骨胶原蛋白肽’的保健品，然后吹嘘这个胶囊对各类骨骼疾病的神奇功效。”张晓芬回忆，这款保健品一盒售价约500元，当天卖出了好几十盒。

张晓芬事后才知道，当天到场的其实是D级老人。“500元一盒的保健品太便宜了，她不会让优质客户来买，只叫那些钱不多、舍不得买的老人来参加。”张晓芬说，在他们内部，根据阿公阿婆经济状况、防骗意识等条件，分为A、B、C、D四个等级：

A级老人：子女长期不在身边，为人和善好说话，其中多数为退休工资10000元以上的离退休干部，还有部分老人家庭经商家境殷实；

B级老人：退休工资数千元，有一定保健品消费需求，或者是具有少许防范意识的富裕老人；

C级老人：退休工资2000元左右，有购买保健品意愿；

D级老人：家境一般，没有固定收入，有过购买保健品的记录。

针对这四类老人的特点，推销员们分别提供数百元到上万元不等价位的保健品。对于消费能力强的老人，还会通过请客吃饭、免费旅游等方式进一步实施推销。张晓芬说，由于手头客户太多，王某一般只关心A、B两类老人，对其他消费能力一般的老人有空才联系一下。

温州都市报7月4日报道版面图

老人被带到江苏“免费”旅游，然后买下大批“******药”。这样的戏码，张晓芬在职期间见证了3回，每次都有十多名温州老人被带去江苏宜兴“旅游”，让他们带回一大堆保健品。

张晓芬介绍，江苏宜兴有家名为“国泰同康”的公司，在各地有许多类似康盛健康生活馆的经销商。“每隔一两个月他们会在宜兴组织免费旅游活动，为期三天，让各地经销商带老人过去。”张晓芬说，每场活动都有一两百名老人，温州每次参加的老人有十几二十多名，“一次能卖出几十万元的货品，多的时候能有近百万元。”

每次活动开展前20多天，王某就会组织物色、邀请老人。“主要是A类的，B类偶尔也有，不过得自己交几百元路费。”张晓芬说，早上从温州坐大巴出发，到宜兴一般是中午了，午饭后带老人随便去个景点后就开始健康讲座了。专家来头都很大，总是以***************的保健医生或者国际知名教授等身份示人。是真是假，张晓芬也不清楚。讲座期间，除了上厕所，禁止老人随意离开。各地经销商的推销员则在一旁鼓掌造势，同时监视老人举动。

到了第三天上午，讲座的专家就开始为老人一对一搭脉问诊。“其实是把老人单独隔离出来方便推销，比方老人有胃病的，专家就吓唬他今后可能要发展成胃癌。”张晓芬说，老人被吓怕后，专家趁机拿出保健品，声称对老人的病症有******，“无论你是什么病，开的都是同一种药，而且最低消费就得1.38万元。”

回温途中，为了避免老人互相串话，推销员还会组织老人们唱歌、做游戏，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要是有相邻的老人讨论起买药的事情，我们就会想办法打断他们。”张晓芬说，个别防范意识较高没有买药的老人干脆被安排到角落座位，避免同其他人聊天。

老人们在江苏参加的所谓“免费旅游”，其实是保健品讲座  张晓芬供图

这么多热衷于购买保健品的老人都是怎么被推销员找到的？张晓芬揭露了其中的门道：免费背后暗藏陷阱。

“我们经常会去松台广场、华盖山公园等老人集中的地方发传单，让老人来店里免费领油、米、黑枸杞、三七粉等礼物。”张晓芬说，最绝的一招是，要求老人提供以往在任何机构购买过保健品的发票凭证，发票金额越大送的礼物越多，“这招就把有经济能力、又有购买意愿的老人都筛选出来了。”

康盛健康生活馆经销的保健品、保健仪器五花八门，“功效”从补肾、降血压、防中风到治疗心脏病都有，涵盖了老年人常见的主要疾病。“这些药随随便便就要几百上千一盒，仪器贵的得好几万元。”张晓芬说，王某警惕性非常高，从来不向她透露这些商品的批发进货价格，“只有一次无意中说到一款售价500元的胶囊，进货价格才五六十元。”

由于功效被夸大，经常有老人服用后无效，上门要求退款。“到手的钱******不会再吐出去，这个时候他们就会骗老人换一种保健品再试试，把他们打发了。”张晓芬说，她还遇见有老人声称要向公安、市监举报，要求退货，王某就带着老公、孩子到老人家里哭闹，“哭穷、装可怜，说老人太狠了，不给她全家一条活路，这样一闹有些怕事的老人就没辙了。”

保健品公司登记的老人信息 张晓芬供图

康盛健康生活馆共有六七名员工，法人代表是刘某，“其实王某才是真正的老板，刘某等其他员工都是合伙人。”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批老年人客户资源，多的一人就有500多个客户。组织集体销售活动时，谁的客户买了东西，赚的钱就归谁。”张晓芬说，他们年收入少说也有数十万元，她作为助手，只拿2500元保底月薪和少量提成，即便如此月收入也有1万余元。

尽管收入不低，但每天欺骗老人让张晓芬感到内心难以安宁。“有个别独居老人还喜欢动手动脚，王某为了引诱他们买保健品，竟然要求我配合一点，给他们揩油。”张晓芬说，这样的无理要求让她最终下定决心辞职，于去年11月份离开康盛健康生活馆。离职前，警惕的王某把张晓芬手头的宣传资料全部收回，还删除了她手机上老人的联系方式。

鹿城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对王某及康盛健康生活馆作进一步调查。

来源 | 温州都市报

这个盛夏，这也许是给父母**的礼物……

******观看微电影《较量》